」所指绝非仅在于平上去入,双声叠韵的追求而已。(《河岳英灵集》对于专意追求这些的人,认为是「攻异端、妄穿凿」、「虽满箧笥,何以用之!」)而《白石道人诗说》说:「一家之语,自有一家之风味,如乐之二十四调,各有韵声。」风味也就是风格,而比之「声」「调」,这一传统用法盖早源于《典论·论文》,则《沧浪诗话》的「音节」也仍指的是形象风格。
我们无妨说《沧浪诗话》所举的五项之中,「体制」、「音节」是比较外在的部分,而「格力」、「气象」、「兴趣」则是其中心环节。《诗式》邺中集一节论代表建安风骨的曹植、刘桢时说:语与兴驱,势逐情起。不由作意,气格自高。这里的「兴」「情」,也即《沧浪诗话》的「兴趣」,这里的「气格」,也即《沧浪诗话》的「格力」。
它们与「风骨」、「气象」本质上实为一物。所以《沧浪诗话》说:诗者,吟咏情性也,盛唐诸人,惟在兴趣。而用之以全面概括诗人风格造诣的,于《沧浪诗话》中则是「气象」,如曰:唐人与本朝诗,未论工拙,直是气象不同。所谓:大历以前分明别是一副言语,晚唐分明别是一副言语,本朝诸公分明别是一副言语。又如说:「迎旦东风骑蹇驴」绝句,决非盛唐人气象。
这里更突出的是《沧浪诗话》不但用「气象」来说明盛唐诗歌,而且也用「气象」来说明汉、魏、建安或其他时代的诗作,则「气象」乃是最具有概括性的了。如曰:汉魏古诗,气象混沌,难以句摘。又说:建安之作,全在气象,不可寻枝摘叶。虽谢康乐拟邺中诸子之诗,亦气象不同。然则建安风骨也正是一种气象。而《沧浪诗话》的《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》又说:盛唐诸公之诗,如颜鲁公书,既笔力雄壮,又气象浑厚。
然则气象最高的标准就要达于浑厚,这也是《诗式》、《诗说》所共同的,《诗式》说:要气足而不怒张。《诗说》说:体面欲其宏大,其失也狂;血脉欲其贯穿,其失也露。《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》论对于「盛唐之诗」的按语时说:于诗则用「健」字不得,不若诗辩「雄浑」、「悲壮」之语,为得诗之体也。毫厘之差,不可不辨。坡、谷诸公之诗,如米元章之字,虽笔力劲健,终有子路未事夫子时气象。
……只此一字,便见我叔脚根未点地处。「雄浑」、「悲壮」是《沧浪诗话》中所谓「诗有九品」之中的二品,这「品」也即风格的意思,而这里又说「得诗之体」,可见体实兼有风格之意,而风格的中心则归之于气象,气象的标准则要达于浑厚。盛唐气象既是气象的最高理想,所以「用健字不得」,因为「健」字有「怒张」、「狂」、「露」的倾向,所以说「终有子路未事夫子时气象」,唐司空图《二十四诗品》第一篇就是「雄浑」,所谓:反虚入浑,积健为雄,具备万物,横绝太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