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何评价蔡澜先生所说的中国茶道走火入魔?
我个人也是一个极其爱茶,每日必饮茶的人。这么多年下来,接触了不少玩茶道的朋友,基本上赞同蔡澜先生的观点。所谓茶道的根本,就在于茶叶品质、水质、投茶量、冲泡的时间,以及相关器物的使用等等。但这其中的核心其实是如何泡出茶真正的味道,让茶水更加甘醇。其他的各种仪轨,标准动作什么的。你可以说这是一个文化,但也可以说是表演和装逼。
蔡澜先生所批评的不是茶道仪轨,而是这过份的装逼。将喝茶这件本来极其轻松自在随性的事情,搞得正襟危坐,人模狗样,不知道别人,反正我是浑身不自在。毫无天然畅快之意。其实,我个人觉得所谓的茶道,就是日常生活里的一种习惯和品味,一种过日子的态度。这个不是靠装逼装出来的,还真是要日复一日,自己去慢慢体会的。我从不一板一眼的搞那么些繁复的装备和程序,但常常却能才不同的风俗习惯和饮茶方式中体味会文化的味道,生活的气息,比如煮大西北的罐罐茶喝,就能喝出一种风沙感,一种生活艰难和生命力旺盛的状态。
在成都喝了一年盖碗茶,喝出来的都是悠闲安逸和自在。喝功夫茶,那是一种平和的随性的精神。我们客家人拿大茶壶泡茶,然后一人一碗,那是热情,够劲,解渴,还是有好客。你说这些不是茶道么?我说还真是。我们《茶经》里讲出来的茶道,其实质是一种士大夫的品味,一种隐逸和超然的精神。没这个作为内核,那么沐猴而冠,邯郸学步就贻笑大方了。
蔡澜先生说中国的茶道都是故弄玄虚,我举双手赞成,你呢?
深有同感。这个问题,是我在几年前跟蔡澜先生聊起过的,就是说所谓的“雅致文化”,我们得出的一致结论是,茶道,在哪国都是故弄玄虚。最开始说的是日本茶道,以及日本的怀石料理。我的意见,当时我就说了,茶道,包括茶的本质,它本来就是脱离群众的。怀日料理也一样,都是硬捧起来的。为什么?贵呀。在早期,茶是作为药物的,价格不菲。
转变成日常饮料以后,它还是贵。你比如说,唐代那么多人夸茶,但是在唐代平民根本喝不起茶,所有夸赞茶的人,包括陆羽,他说茶这么好那么好,他自己买得起吗?他也是靠傍大款才有茶喝。陆羽,你去查查陆羽的生平,他还不如某些清客,纯粹是靠傍大款混日子。“茶圣”都喝不起茶,说茶道不是上坟烧报纸——糊弄鬼呢吗?茶能够发展起来,无非就是穷人对富贵奢侈生活的向往。
真正的富贵奢侈做不到,喝喝茶沾一点边,聊以慰藉。我的原话:很多“雅致”的事儿,都跟钱有关。有钱人做了,穷人学了,就“雅致”了。而一些真的很雅致的事,如果有钱人不去做,这个风气就无法形成,也就雅致不起来。南宫适问孔子,云“禹稷躬稼而有天下”,圣人躬稼,雅不雅?有钱人不肯躬稼,就算圣人做了,也雅不起来。所以我当时就说了,我说如果茶道不叫庸俗,天底下就没有庸俗的事了。
这就是我跟蔡澜先生聊天时的原话。说到底,这就是个社会风气问题,慕富。什么茶道,那不就是故弄玄虚吗?在古代,没有茶叶可喝的时候,老百姓也喝其他的东西呀。翻翻《诗经》,《诗·邶风·谷风》里记载:“谁谓荼苦?其甘如荠”;《豳风·七月》里记载“采荼薪樗,食我农夫”;《豳风·鸱鸮》里记载“予手拮据,予所捋荼”;《大雅·緜》里记载“周原膴膴,堇荼如饴”。
从周代到汉代,人们一直不缺日常饮料,只不过由于原料不是茶叶,很便宜,老百姓都喝得起,那就没人夸这事,也没形成什么“道”。你说茶道也好什么道也好,根基是什么?美食美器,说不好听的那不就是钱烧的吗?你说松子香茶不好喝吗?不跟茶叶一样健康吗?为什么没人夸?不以文化根基论,纯搞附庸风雅,其实很容易物失其价,最终两极分化。
同样的茶,放在保温杯里泡就是烟火人间;放在紫砂壶里,哪怕水都没开,你拿凉水泡,它也是风流万种。又比如下棋,传统文化吧?两个有钱人下棋,焚上一炉香,旁边有人抚琴,一边喝着酒,你甭管实力怎么样,哪怕是臭棋篓子,那也叫雅;换两个农民工,两个九段实力在那捉对厮杀,却雅不起来。或者美食。同样的红烧肉,街边的小馆子里45块钱一大碗实实惠惠,大家觉得很平常;拿到高档酒店,同样的红烧肉,拳头这么大一块,还绑一根马莲草,吃着都麻烦,连紫砂锅端上来,这一锅要358,竟然还有人拍手叫好?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,谁不是心知肚明?所以,最终我们得出的结论,不论中国茶道还是日本茶道,就是胡来,故弄玄虚。
喝茶就喝茶,干嘛装腔作势。蔡澜先生也喝茶,通常只喝红茶,普洱,还写过《普洱颂》。他的茶是在香港九龙茗香庄买的,基本上属于中低端货,一斤三百多块钱而已。他喝红茶主要是立顿,我喝的是手标,就更是便宜货了。我们俩人各拿出一包茶来,两大包茶还不抵人家一个杯子值钱。他用的建盏20块钱一个,我用的是景德镇的大号白瓷茶杯,我俩对茶道的理解,就停留在这个水平。